说出这个名字时,咬字几乎细不可闻。
张衡的手指在桌面轻敲,冷意一丝丝透进骨节。他知道,一旦监察室真正启动调查,这件事就不只是“项目内容敏感”那么简单。
他不该轻视她们的。尤其是——岑唯。
“提前沟通”只是个借口。更直接的做法,是施压。用那些一贯奏效的手段——匿名信,警告电话,黑进私人的通讯记录,造一场“意外的失败”。
他习惯于控制,而控制的第一步,是让人恐惧。
岑唯是在手机震动声中醒来的。
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七分,屏幕亮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
【你做得太多了。别逼我们,别逼自己。】
【你知道“他们”都等着看你出事。】
【识相的话,就收手。】
她盯着那几行字,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。
喉咙猛地一紧,吞咽时带钝钝的疼。
她没有删,也没有回复,只是反复看着冷白的光一遍遍亮起、熄灭。
风声透过门缝灌进来,晃动着窗边的树影,也搅动着岑唯心底的波澜。
她起身,将手机顺手放在洗手池旁,走向洗手间,门刚一拉开,却倏然顿住——
晏之站在门外,像是早就等在那。
她穿着薄绒睡衣,头发微乱,手里捏着那部手机,神情凝重。
屏幕还亮着,几行字赤裸裸暴露在寂静之中。
“这是什么?”她的声音低而克制,像试探,又像在竭力压住某种即将炸裂的情绪。
岑唯的心倏地抽紧。
“你看我手机?”岑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,眼神变得锋利,“谁让你碰我的东西?”
晏之没有躲开,只静静看着她,眼神里有种藏不住的疼:“你没锁屏。我只是……起来倒水,它一直亮着,我担心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担心。”岑唯声音愈发急促,像是要用硬壳堵住胸口翻涌的情绪,“这事我能处理,你别掺和。”
晏之却像没有听见似的,语气依旧平静:“我联系了曾律师,她这两天会过来。短信要保存,我也已经备份了你的邮箱——”
“我说了够了!”岑唯突然高声打断,音量刺破夜色,“你谁啊?谁让你多管闲事的?”
晏之像是被击中了一下,身体晃动,轻微地后退半步,但很快站稳。
她没有争辩,也没有回避岑唯的目光,只是很静地问:“你,是不是觉得……我会拖累你?”
岑唯张了张嘴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晏之没有等她回答。她把手机轻轻放在玄关柜上,语气几乎听不出情绪:“你现在不想要我帮忙,我尊重你。但我不会眼睁睁看你被逼到悬崖边。”
“就算你不说,我也会做。”
“因为我在乎你。”
这句话不是告白,也不带炽烈的情绪张扬。但在这个夜里,如同一颗沉稳的钉子,钉入岑唯心头。它没有声响,却有重量。
岑唯站在原地,指节泛白,手机被她握得死紧,仿佛要把那条短信压进血肉。
她有太多情绪在体内翻涌:愤怒、恐惧、羞耻……还有一种被她死死压制、却在晏之出现时悄然挣脱的动摇。
她早就不是一个人了。
但岑唯仍未学会,在信任里生存。那些牵涉太多、太深、太危险的东西,她太怕给别人带来伤害,也太怕……把晏之,拖进自己可能没有曙光的黑夜。
夜,悄然褪去最后一层寂静。
某种情感,也终于在压抑和对峙的裂缝中,渗出微光。
天色微亮。
岑唯一夜未睡,洗漱完毕,穿好外套,走到门口时,不自觉地看向楼梯的方向,晏之的房门紧闭。
她站了几秒,眉心微蹙。
那个房门通常在她醒来时已经虚掩着,晏之早起的习惯几乎从未改变。但今天,门缝没有一丝光透出来,像一道被刻意竖起的防线。
她走近了一步,轻轻抬手,犹豫着是否要敲门。

